《金瓶梅》深度解读:一百颗西洋大珠的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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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时,把现在中国南海以西的海洋及沿海各地(远至印度及非洲东部),概称为西洋。
明朝永乐至宣德年间,三宝太监郑和七次率领庞大的舰队泛海西渡,这就是我们每一个中国人耳熟能详的脍炙人口的“郑和下西洋”的故事。
郑和下西洋之后,中国和南海诸国的关系因此变得更加日益密切,海外的朝贡和贸易也随之日益频繁。这才有了《金瓶梅词话》书中有关西洋的一些记载。
在小说的第55回“西门庆东京庆寿诞 苗员外扬州送歌童”,西门庆为了巴结当朝太师蔡京,亲自押送了几十扛的生辰担到东京汴梁,为蔡太师贺寿。
作者兰陵笑笑生不厌其烦地以现实主义的手法,为我们具体地一一开列了西门庆送给蔡太师的贺寿礼单:
大红蟒袍一套、官绿龙袍一套、汉锦二十匹、蜀锦二十匹、火浣布二十匹、西洋布二十匹,其余花素尺头共四十匹、狮蛮玉带一围、金镶奇南香带一围、玉杯犀杯各十对、赤金攒花爵杯八只、明珠十颗,又梯己黄金二百两。
商人出身的西门庆深知“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出手那是相当的豪绰,这份礼单无疑是非常厚重的,就连蔡太师看罢,也未免惊奇,果然是十分欣喜。
这份礼单当中自然都是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尤为值得一提的就是,其中还有“西洋布二十匹”。
这个信息颇值得玩味,大概是物以稀为贵吧,说明在小说成书时的明朝中后期,这种从海外舶来的西洋布,也就成了上层阶级送礼的上等佳品,和我们自己国内所产的优质的丝织品汉锦、蜀锦并驾齐驱。
不过,要论起《金瓶梅词话》当中最名贵的西洋宝物,西洋布肯定还排不上号,当属李瓶儿从梁中书府中带来的(说得好听是带来的,说得难听就是偷来的)一百颗西洋大珠。
在小说的第10回“武二充配孟州道 妻妾宴赏芙蓉亭”,作者兰陵笑笑生以“看官听说”的口吻,采用全知视角将花子虚的浑家(即老婆)李瓶儿的来历作了一番交代。
原来,这李瓶儿早年在大名府的梁中书家里为妾,这个梁中书是当朝太师蔡京的女婿。政和三年正月上元之夜,梁山好汉黑旋风李逵在翠云楼上,杀了梁中书全家老小。
黑暗之中李瓶儿趁乱只来得及带了一百颗西洋大珠和二两重一对的鸦青宝石,与养娘逃出生天,上东京投亲。后来,李瓶儿就嫁给了花太监的侄子花子虚为妻。
在小说开始的时候,花子虚和西门庆比邻而居,花子虚还是西门庆的狐朋狗友,真是“哥俩好”。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但西门庆自从在花家和李瓶儿撞了个满怀之后,就和李瓶儿暗通款曲,勾搭成奸了。
李瓶儿还趁着花子虚官司缠身收监的时候,将家中的四口描金箱柜,蟒衣玉带,帽顶绦环,提系条脱,值钱的珍宝玩好之物,趁着夜色隔墙偷运到西门庆家中。
但是,看起来“傻白甜”的李瓶儿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手,那就是从梁中书家里带过来的一百颗西洋大珠和二两重一对的鸦青宝石,这两件稀世珍宝她还留在身边。
这两件稀世珍宝在李瓶儿历经波折,终于嫁给西门庆的时候,她才放心地拿出来交给西门庆。这时已经小说的第20回“孟玉楼义劝吴月娘 西门庆大闹丽春院”了。
这一日,也就是在他们所谓的新婚之夜,李瓶儿和西门庆缠绵了一个晚上。到了次日起床之后,李瓶儿陪着西门庆每人吃了两瓯子酒,方才洗脸梳妆。
这时李瓶儿打开自己陪嫁过来的箱子,打点出细软首饰衣服,与西门庆过目。这时她才郑重其事地拿出那两件稀世珍宝:一百颗西洋珠子和二两重一对的鸦青宝石,拿给西门庆看。
这里必须再次强调一下,在过去的封建社会,理论上女子陪嫁的财物原则上是她本人的私有财产,别人哪怕是自己的丈夫,未经允许是不能擅自使用的。所以,即便是西门庆也只能是看看而已,过一下目罢了。
这一百颗西洋大珠在李瓶儿死后,自然都被西门庆那个贪财的颟顸的正妻吴月娘收入囊中了。在小说的第80回“陈经济窃玉偷香 李娇儿盗财归院”,西门庆死后的二七,大权在握的吴月娘终于露出了她的青面獠牙。
吴月娘吩咐人把李瓶儿灵床连画像都抬出去,付之一炬,一把火都给烧了。将李瓶儿的箱笼都搬到她的上房内堆放。将李瓶儿那边的房门,一把锁都给锁了。
李瓶儿的那一百颗西洋大珠自然也就成了吴月娘的囊中之物了。
这一百颗西洋大珠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小说的最后一回,第100回“韩爱姐湖州寻父,普净师荐拔群冤”了。这时,天下已经大乱,烽烟四起,十室九空,老百姓流离失所。
吴月娘同着吴二舅、小厮玳安领着十五岁的遗腹子孝哥儿,准备前往济南府投奔早有婚约的云离守。刚出城外不久,便被普净禅师叫住,要吴月娘兑现当初的承诺,将孝哥儿给他出家当徒弟。
当晚,吴月娘一行暂住在永福寺内,一灵真性,同吴二舅等众男女,随身带着一百颗胡珠,不用说就是李瓶儿带来的那一百颗西洋大珠,前往济南府投奔亲家云离守那里。
当然,作者兰陵笑笑生通过这个幻梦最终点醒了吴月娘,让她最终看破人世间的虚妄,将孝哥儿交给普净禅师出家为僧,法号明悟。
一百颗西洋大珠,不多不少,这部伟大的世情小说《金瓶梅词话》也是一百回,难道只是简单的巧合,也许是,也许不是,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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